联谊会前夜,高敏在住处整理着明天要用的材料。七月的闷热让她浑身黏腻,汗水不断从额头滑落,沾湿了手中的纸张。
这鬼天气…她嘟囔着,将最后一迭资料装进文件袋。
窗外,蝉鸣声此起彼伏,偶尔传来几声犬吠。
高敏看了看表,已经晚上十点半。
明天是重要的联谊会,她需要养精蓄锐,但身上的汗渍让她难以入睡。
洗个澡吧。她自言自语道。
老刘家的浴室是后来加盖的一间小砖房,离主屋有五六米远,只有一盏昏黄的电灯照明。
高敏拿着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,踩着拖鞋穿过院子。
夏夜的微风拂过她的脖颈,带来一丝凉意。
浴室里,高敏拧开水龙头,等待太阳能热水器里的温水流出。
她哼着歌,脱掉被汗水浸湿的T恤和短裤,挂在门后的钉子上。
镜子很快被水汽模糊,映出一个朦胧的窈窕身影。
正当她全身涂满沐浴露时,一阵异常的响动引起了她的注意。那声音很轻,像是有人刻意放轻的脚步,但在哗哗的水声中依然清晰可辨。
高敏猛地关掉水龙头,整个浴室瞬间安静下来。
谁?她警觉地问道,声音在狭小的浴室里回荡。
没有回答,但高敏敏锐地察觉到浴室窗户处有一道阴影闪过。那扇窗户很高,靠近屋顶,只有一个小气窗,此刻正半开着通风。
高敏的心跳加速,她迅速抓过毛巾裹住身体,同时抄起旁边的塑料盆作为武器。她屏住呼吸,死死盯着那扇窗户。
突然,一张男人的脸出现在窗口。昏暗的光线下,那双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芒,直勾勾地盯着她。
李铁柱!高敏认出了那张黝黑的脸。
李铁柱似乎没料到会被发现,一时间僵在那里。高敏能看到他粗糙的手指紧紧扒着窗框,鼻子因激动而揣着粗气。
按常理,高敏应该尖叫,呼救,或者至少怒斥这个偷窥者。
但出乎意料的是,她感到的不是恐惧,而是一种奇怪的冷静。
也许是这两个月村官生活锻炼了她的胆量,也许是李铁柱眼中那种病态又可怜的神情触动了她。
你想看是吗?高敏突然开口,声音出奇地平静。
李铁柱明显愣住了,嘴唇蠕动了几下,却没发出声音。
高敏深吸一口气,做了一个令她自己都吃惊的举动——她松开了裹着身体的毛巾,让它滑落到地上。
看吧,你不是想看吗?她站直身体,没有丝毫遮掩。
月光透过气窗洒进来,勾勒出她完美的曲线。李铁柱的呼吸变得粗重,眼睛瞪得更大,却不敢动弹。
看清楚了?高敏的声音依然冷静,现在,从那里下来,我们谈谈。
李铁柱像被催眠了一样,慢慢从窗边消失。高敏听到他笨拙地爬下垫脚物的声音。她迅速擦干身体,穿上衣服,然后推开了浴室门。
李铁柱站在院子里,手足无措。他四十多岁的样子,身材高大但有些佝偻,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。此刻他低着头,像个做错事的孩子。
进屋说。高敏简短地命令道,率先走向主屋。
李铁柱犹豫了一下,跟了上去。高敏注意到他的双手不停地在裤子上摩擦,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。
屋内,高敏打开所有的灯,让光线充满每个角落。她指了指餐桌旁的椅子:坐。
李铁柱小心翼翼地坐下,眼睛始终盯着地面。高敏给自己倒了杯水,在他对面坐下。
你知道偷看别人洗澡是什么行为吗?高敏开门见山。
李铁柱的肩膀缩了缩:我…我就是…
就是什么?控制不住自己?高敏替他完成了句子。
李铁柱羞愧地点点头,黝黑的脸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。
高敏喝了一口水,思索着该如何处理这个棘手的情况。按常理,她应该报告村委会,甚至报警。但直觉告诉她,那样做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。
李铁柱,你今年多大了?她突然问。
四…四十五。李铁柱结结巴巴地回答。
结婚了吗?
这个问题显然刺痛了他。李铁柱摇摇头,声音几乎听不见:没…没有。
谈过恋爱吗?
又是一阵摇头。
高敏叹了口气:你知道为什么我今天让你看我的身体吗?
李铁柱抬起头,眼中充满困惑和不解。
因为欲望是正常的。高敏直视着他的眼睛,男人对女人有欲望,这没什么可羞耻的。
李铁柱的嘴巴微微张开,显然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话。
但是,高敏的语气突然严厉起来,有欲望不代表可以为所欲为。偷看别人洗澡是侵犯隐私,是犯法的,明白吗?
李铁柱的身体抖了一下,迅速点头。
我今天可以不追究,但你必须答应我两件事。
高敏竖起两根手指,第一,永远不要再做这种事;第二,明天好好参加联谊会,堂堂正正地找个对象。
李铁柱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,但很快又暗淡下来:没…没有姑娘会看上我…
那你就改变自己!高敏的声音提高了,洗个澡,理个发,换身干净衣服。你连这些都不愿意做,凭什么指望别人喜欢你?
李铁柱被这番话震住了。他呆呆地看着高敏,仿佛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道理。
现在,回家去。高敏站起身,明天联谊会,我要看到全新的李铁柱。
李铁柱慢吞吞地站起来,向门口走去。在门槛处,他突然转身,深深地鞠了一躬:高…高干部,谢谢你。
高敏点点头,目送他消失在夜色中。
关上门后,她长舒一口气,双腿突然发软,不得不扶着墙才能站稳。
刚才的冷静全是强装出来的,现在后怕才涌上来。
天啊,我做了什么…她喃喃自语,心跳如鼓。
第二天一早,高敏顶着黑眼圈来到村委会。联谊会将在上午十点开始,她需要提前去做准备。
你看起来糟透了。张伟递给她一杯浓茶,没睡好?
高敏犹豫了一下,还是决定把昨晚的事告诉他。当听到李铁柱偷看高敏洗澡时,张伟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。
这个混蛋!我现在就去教训他!张伟转身就要冲出门。
高敏一把拉住他:等等!我已经处理好了。
处理?怎么处理的?张伟难以置信地看着她。
高敏简单复述了事情的经过。当说到她主动展示身体时,张伟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震惊。
你…你让他看了你的…?张伟的声音都变了调。
很奇怪是吗?
高敏苦笑,但我觉得这是最有效的办法。
在农村,这种事传出去对谁都不好。
而且…她顿了顿,我觉得李铁柱本质上不坏,只是太压抑,太缺乏引导。
一个成熟男性如果长期处于性压抑的状态下,犯罪几率会直线上升。
我大学选修过法学和心理学课程。
张伟摇摇头,眼中的怒火渐渐被另一种情绪取代:你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。
就当是夸奖了。高敏喝干杯中的茶,走吧,该去布置会场了。
青山小学的操场上已经搭起了简易的棚子,挂上了青山乡青年联谊会的横幅。高敏和张伟忙着摆放桌椅,准备活动道具。
陆续有村民到达,幸福村的小伙子们明显都精心打扮过——洗得发白的衬衫,擦得锃亮的皮鞋,甚至还有人抹了发胶。
高敏在人群中寻找李铁柱的身影,却没看到。
看来我的话白说了。她有些失望地对张伟说。
就在这时,操场入口处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。
那人穿着一件崭新的蓝格子衬衫,头发剪得短短的,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。
他局促地站在那里,似乎不敢进来。
李铁柱?高敏几乎认不出他了。
张伟也瞪大了眼睛:真是人靠衣装…
高敏走过去,微笑着招呼:进来啊,大家都在等你。
李铁柱的脸红了,但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:高…高干部,我这样…行吗?
很棒!高敏真诚地称赞,保持这样,会有姑娘喜欢你的。
李铁柱腼腆地笑了,那笑容让他整个人都年轻了十岁。
联谊会进行得很顺利。
在果树修剪比赛中,幸福村的小伙子们展示了精湛的技艺;农家菜烹饪大赛更是引来阵阵赞叹。
高敏注意到,有几个大柳村的姑娘对李铁柱的手艺特别感兴趣,不断向他请教问题。
中午休息时,王德福把高敏叫到一边:听说你昨晚…处理了李铁柱的事?
高敏心头一紧:王书记,我…
不用解释。
王德福摆摆手,李铁柱今早来找我认错了,还主动要求参加村里的义务劳动作为补偿。
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高敏一眼,你用了什么方法?
那家伙像变了个人似的。
高敏不知该如何回答,只好说:就是…和他谈了谈心。
王德福哼了一声,显然不信,但也没再追问:不管怎样,事情解决了就好。
不过…他压低声音,以后别做这种冒险的事。
村里有些男人…憋太久了,不知道会干出什么来。
高敏点点头,心里却想,正是因为他们憋太久了,才更需要正确的引导和释放。
下午的最美庭院展示环节,李铁柱出人意料地获得了第三名。
当他上台领奖时,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。
高敏看到,台下有几个大柳村的姑娘正对他指指点点,眼中带着欣赏。
活动结束时,已经有几对年轻人交换了联系方式。更让高敏惊喜的是,李铁柱鼓起勇气向一个大柳村的寡妇要了电话,对方居然爽快地答应了。
高干部!李铁柱兴奋地找到高敏,刘…刘婶说下次去集市可以捎上我!
高敏笑了:看吧,我说什么来着?只要你愿意改变,机会自然就来了。
李铁柱突然严肃起来:高干部,我…我永远记得你的恩情。以后你有什么事,尽管吩咐!
看着这个曾经偷窥自己的男人此刻真诚的眼神,高敏感到一种莫名的成就感。
也许,这就是她来当村官的意义——不仅改变一个村庄的面貌,更改变人们的思想。
回村的路上,张伟一直沉默不语。直到快到村委会时,他才突然开口:高敏,以后不要再做那种事了。
什么事?
就是…让男人看你的身体。张伟的声音有些发紧,太危险了。
高敏停下脚步,认真地看着他:你觉得我做错了?
不,不是错…张伟苦恼地抓抓头发,我只是…担心你。
高敏心头一暖:谢谢你的关心。但我有自己的判断。李铁柱需要的不是惩罚,而是理解和引导。
张伟深深地看着她,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:你真是个特别的人。
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,拉出长长的影子。高敏突然意识到,在这个曾经陌生的村庄里,她已经找到了一个真正理解她的人。
而明天,还有更多的工作等着她…